秋荻剛醒過來時還以為是在逍遙自己的房間裏，盯著頭頂藕荷紫的紗帳出神許久，才慢慢收攏思緒。

她微微側身，稍不留神牽扯到傷處又開始痛得額頭冒汗。幸好她定力好，除了眉頭皺了皺，沒吭一聲。

屋裏點了燈，燭火輕晃，蕩起暖融融的昏黃光暈。窗外天光全暗，已經是晚上，不知是何時辰。

鼻尖前總飄散著股淡淡香氣，似蘭似桂。她不曾聞過，逍遙只有桃花。而紅塵 她從不眷戀，也就無從駐足賞鑒。

稍微沈默了下，她突然想起自己是昏在思雪茶樓的。這麽一想就連忙撥開擋了一半的紗帳，一眼就看見坐在桌邊的衛臨夙。後者神色不善，明明有張俊臉卻陰沈得可怕。他正在把玩一把小刀，骨節分明的指頭修長，蒙著淡淡光輝。瞧見秋荻醒了，衛臨夙隨手將刀往果盤上一插，蘋果應聲而裂。他拿起來哢嚓一咬，像是在生啖某人血肉，啃得解氣。

這房間不小，卻只有一盞孤燈獨燃。朦朧恍惚中，置身光影晃動中的衛臨夙猶如惡鬼。

秋荻幾乎下意識地就想起兩年前，曾經在先王游行時見過跟隨在旁的衛臨夙。那時候風光無限，光彩奪目。

也許其他人的目光都關註在先王帝昭身上，可只有她卻註意著被光芒掩蓋的他。有些情緒也許從那時候開始就深埋心底了。

“你是來刺探情報的吧？不用偽裝，我已經看過你身上的信了。”衛臨夙冷言：“我什麽都不會說的，能走動了就趕緊滾蛋。”

他並非不體恤女性，但想到那陳將軍軍印，面前的人就是可惡的眼線，探子。他實在沒什麽好心情。

秋荻沈默了下，開口：“我不是專門來監視你的，只有別的任務……”她聲音沙啞，想必是受傷的緣故。

“不管什麽原因，我都不想看見你們。”

“……”

倆人相對無語，各有心情。

秋荻在逍遙出生長大，除了練功就是任務，不懂怎麽與人相處。更不會談情說愛。她甚至不知該說些什麽。越是如此，她就越顯得冷漠，以至於被人誤會。

衛臨夙沒直接殺了她，還給她上藥治傷，也是看出來她是逍遙裏的殺手。這種人沒什麽自主意識，主子命令什麽就做什麽。殺一個玩偶，衛臨夙沒什麽報覆的快樂。

秋荻沈默了許久，摸出一點銀兩。

“喝茶。”

收了銀子，倒了茶，相對又是無語。

一個不願說話，一個不會說話。

衛臨夙坐在窗沿上，曲起一條腿，舉著酒壺一通暢飲。外面細雪方停，濕冷纏綿，徘徊不散。

夜幕星沈，霜冷長河。

有那麽一瞬間，他忘了房間裏還有別人，早就習慣寒窗冷裘，獨飲到天明的日子。

“再回首已是百年身……”

灌下一口酒，嘆出一聲沈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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